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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清文人集中的寓言 pg359 － 371. 韓佩思 中碩一 79311021. 第四節 周容、唐甄、王晫的寓言. （一）周容. （二）唐甄. （三）王晫. 第五節 戴名世、錢大昕、王士禎、彭端淑等人的寓言. （一）戴名世. （二）錢大昕. （三）王士禎. （四）彭端淑. 第六節 龔自珍、薛福成等人的寓言. （一）龔自珍. （二）薛福成. 「芋老人傳」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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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清文人集中的寓言pg359－371 韓佩思 中碩一 79311021
第五節 戴名世、錢大昕、王士禎、彭端淑等人的寓言第五節 戴名世、錢大昕、王士禎、彭端淑等人的寓言
（三）王士禎 （四）彭端淑
「芋老人傳」 芋老人者，慈水 祝渡人也。子傭出，獨與嫗居渡口。一日，有書生避雨檐下，衣濕袖單，影乃為瘦。老人延入座，知從郡城就童子試歸。老人略知書，與語久，命嫗煮芋以進，盡一器；再進，腹為之飽。笑曰：「他日不忘老人芋也！」雨止，別去。 十餘年，書生用甲第為相國。偶命廚者進芋，輟箸嘆曰：「何向者祝渡老人之芋之香而甘也！」使人訪其失婦，載以來。丞尉聞之，謂老人與相國有舊，邀見，講鈞禮，子不傭矣。 至京，相國慰勞曰：「不忘老人芋，今乃煩爾嫗一煮芋也。」已而嫗煮芋進，相國亦輟著日：「何向者之香而甘也！」老人前曰：「猶是芋也，而向之香且甘者， 非調和之有異，時位之移人也。相公昔自郡城走數十里，困于雨，不擇食矣。今者堂有鍊珍，朝分尚食，張筵列鼎，尚何芋是甘乎？老人猶喜相公之止于芋也。老人 老矣，所聞實多。村南有夫婦守貧者，織紡井臼，佐讀勤苦；幸獲成名，遂寵妾媵，棄其婦，致鬱鬱死。是芋視乃婦也。城東有甲乙同學者，一硯一燈，一 一榻， 晨起不辨衣履。乙先得舉，登仕路，聞甲落魄，笑不顧，交以絕。是芋視乃友也。更聞誰氏子讀書時，願他日得志，廉幹如古人某，忠字如古人某；及為吏，以汙賄不飾罷。是芋視乃學也。
是猶可言也。老人鄰有西塾，聞其師為弟子說前代事，有將相，有卿尹，有刺史守令，或綰黃紆紫，或攬褰裳帷；一旦事變中起，釁孽外 乘，輒屈膝叩首，迎款惟恐或後，竟以宗廟社稷、身名君寵，無不同于芋焉。然則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，昔獨一箸間哉！」老人語未畢，相國遽謝曰：「老人知道 者。」厚資而遣之，于是芋老人之名大著。 讚曰：「老人能於傾蓋不意作缘相國，奇已！不知相國何似，能不愧老人之言否？然就其不忘一芋，固已賢夫並老人而芋視之者。特怪老人雖知書，又何長於言至是？豈果知道者歟，或傳聞之失實耶？嗟夫！天下有縉绅士大夫所不能言而野老鄙夫能言之者，往往而然。」
「客勝秦斯」 唐子之少也，從舅飲酒，坐有壯士秦斯，力舉千斤，戰必陷陣，常獨行山澤間，手格執杖者數十人。舅指一客戲之曰：客雖羸也，然好拳技，嘗欲勝君。君其較之？ 斯笑曰：來！遂舍巵離席，方顧左右語而立未定也，客遽前擊之，觸手而倒。坐客皆大笑。 夫以客當斯，雖百不敵也。然能勝之者，乘其未定也。善用兵者，如客之 擊秦斯，可謂智矣。
「蔣里善人」 昔者，蜀之蔣里有善人焉，善善而惡惡，誠信而不欺人，鄉人皆服之。有富者不取劵而與之千金，賈於陝洛。以其處鄉里者處人，人皆不悅；三年，盡亡其資而反。
「終南山之棘」 終南之山，有棘盈徑，骨柔而刺密，觸之者恒膠結不可解，不受傷不已。人畏其刺，鹹迂其途避之。一人義形於色，褰裳而入，欲節節而斷之。孰知左斷於指，右曳於臂，下鉤其裙，憊已甚。 君子曰：「斯人之疾惡，是已；疾之而不以其道。苟挾斧斤求其本而刈之，何棘不去？」
「醉鄉記」 昔 余 嘗 至 一 鄉 ， 輒 頹 然 靡 然 ， 昏 昏 冥 冥 ， 天 地 為 之 易 位 ， 日 月 為 之 失 明 ， 目 為 之 眩 ， 心 為 之 荒 惑 ， 體 為 之 敗 亂 。 問 之 人 ： 「 是 何 鄉 也 ？ 」 曰 ： 「 酣 適 之 方 ， 甘 旨 之 嘗 ， 以 徜 以 徉 ， 是 為 醉 鄉 。 」嗚 呼 ！ 是 為 醉 鄉 也 歟 ？ 古 人 不 余 欺 也 。 吾 嘗 聞 夫 劉 伶 、 阮 籍 之 徒 矣 。 當 是 時 ， 神 州 陸 沉 ， 中 原 鼎 沸 ， 而 天 下 之 人 ， 放 縱 恣 肆 ， 淋 漓 顛 倒 ， 相 率 入 醉 鄉 不 已 。 而 以 吾 所 見 ， 其 間 未 嘗 有 可 樂 者 。 或 以 為 可 以 解 憂 云 耳 。 夫 憂 之 可 以 解 ， 非 真 憂 也 ， 夫 果 有 其 憂 焉 ， 抑 亦 不 必 解 也 ， 況 醉 鄉 實 不 能 解 其 憂 也 。 然 則 入 醉 鄉 者 ， 皆 無 有 憂 也 。嗚 呼 ！ 自 劉 、 阮 以 來 ， 醉 鄉 遍 天 下 。 醉 鄉 有 人 ， 天 下 無 人 矣 。 昏 昏 然 ， 冥 冥 然 ， 頹 墮 委 靡 ， 入 而 不 知 出 焉 。 其 不 入 而 迷 者 ， 豈 無 其 人 者 歟 ？ 然 荒 惑 敗 亂 者 率 指 以 為 笑 ， 則 真 醉 鄉 之 徒 也 已 。
「鳥說」 余讀書之室，其旁有桂一株焉。桂之上日有聲官官然者，仰而視之，則二鳥巢於枝幹之間，去地不五六尺，人手能及之。巢大如盞，精密完固，細草盤結而成。鳥雌一雄一，小不能盈掬，色明潔，娟皎可愛，不知其何鳥也。 雛且出矣，雌者覆翼之，雄者往取食。每得食，輒息於屋上，不即下。主人戲以手撼其巢，則下瞰而鳴，小撼之小鳴，大撼之大鳴，手下，鳴乃已。他日，余從外來，見巢墜於地，覓二鳥及卵，無有。問之，則某氏僮奴取以去。 嗟呼！以此鳥之羽毛潔而音鳴好也，奚不深山之適而茂林之棲，乃托身非所，見辱於人奴以死。彼其以世路為甚寬也哉？！
「奕喻」 予觀奕友人所。一客數敗。嗤其失算，輒欲易置之；以為不逮己也。頃之，客請與予對局，予頗易之。甫下數子，客已得先手。局能半，予思益苦，而各之智尚有餘。竟局數之，客勝予十三子。予赧甚，不能出一言。後有招予觀奕者，終日默坐而已。 今之學者，讀古人書，多訾古人之失；與今人居，亦樂稱人失。人固不能無失。然試易地以處，平心而度之，吾果無一失乎？吾能知人之失，而不能見吾之失；吾能指人之小失，而不能見吾之大失。吾求吾失且不暇，何暇論人哉？ 奕之優劣，有定也。一著之失，人皆見之；雖護短者，不能諱也。理之所在，各是其所是，各非其所非。世無孔子，誰能定是非之真？然則人之失者，未必非得也；吾之無失者，未必非大失也；而彼此相嗤，無有巳時，曾觀奕者之不若已！
「鏡喻」 五官莫明於目，面有黑子，而目不知，烏在其為明也？目能見物，而不能見吾之面，假於鏡而見焉。鏡之貴不知目；鏡不求於目，而目轉求於鏡。染世未嘗以鏡之助目而咎目之失明。鏡何負於目哉！ 客有任目而惡鏡者，曰：「是好苦我，吾自有目，烏用鏡為？」久之視世所稱美人鮮當意也而不知已面之黑子泰然謂美莫已若。左右匿笑，客終不悟，悲夫！
「寶石磨損」 江甯有西域賈胡，見人家幾上一石，欲買之，凡數至，主人故高其直，未售也。一日重磨洗，冀增其價。明日，賈胡來，驚歎曰：「此至寶，惜無所用矣。石列 十二孔，按十二時辰，每交一時，輒有紅喜子布網其上，後網成，前網即消，乃天然日晷也。今喜子磨損，何所用之！」不顧而去。
「蜀陋二僧」 蜀之鄙有二僧，其一貧，其一富。貧者語于富者曰：「吾欲之南海，何如？」 富者曰：「子何恃而往？」曰：「我一瓶一缽足矣。」富者曰：「吾數年來欲買舟而下，猶未能也。子何恃而往！」越明年，貧者自南海還，以告富者。富者有慚色。 西蜀之去南海，不知幾千里也，僧富者不能至而貧者至焉。人之立志，顧不如蜀鄙之僧哉？ 是故聰與敏，可恃而不可恃也；自恃其聰與敏而不學，自敗 者也。昏與庸，可限而不可限也；不自限其昏與庸而力學不倦， 自立者也。
「捕熊羆鴟梟豺狼第二」 邱墳之祗問曰：「今者有熊羆鴟梟豺狼，是性善愎，必噬有恩者及仁柔者，捕之如何？」「法用敗絮牛皮，偽為人形，手執飼具，以示人恩，中實以熾鐵。咆哮來吞，絮韋吞已，熾鐵火起，糜灼其心肝。祝曰：『豺狼豺狼！予思汝不祥，亦勿戰汝以剛，色柔內剛，誅汝肝腸，汝卒咆哮以亡。』如此四徧，則其種類皆殄絕。吉。」述捕熊羆鴟梟豺狼第二。
「捕狗蠅螞蟻蚤蚊虻第三」 沮洳、垤之祗問曰：「今有狗蠅螞蟻蚤蚊虻，是皆無性，聚散皆適然也，而名噆人，使人憒耗。治之如何？」「法不得殄滅，但用冰一柈，置高屋上，則蠅去。又煉猛火自燒田，則亂草不生；亂草不生，則無所依；無所依，則一切蟲去。祝曰：『蚊虻蚊虻！汝非欲來而朋來，汝非欲往而朋往，吾悲汝無肺腸。速去！吾終不汝殄傷。』如是四徧，則不復至。」——述捕狗蠅螞蟻蚤蚊虻第三。
「蜘蛛制蛇」 嘗見一蜘蛛布網壁間，離地約二三尺，一大蛇過其下，昂首欲吞一蜘蛛，而勢稍不及；久之，蛇將行矣，蜘蛛忽懸絲而下，垂身半空，若將追蛇者；蛇怒，複昂首欲 吞之，蜘蛛引絲疾上；久之，蛇又將行矣，蜘蛛複懸絲疾下，蛇複昂首待之，蜘蛛仍還守其網。如是者三四次；蛇意稍倦，以首俯地，蜘蛛乘其不備，奮身飆下， 踞蛇之首，抵死不動；蛇狂跳顛擲，以至於死。蜘蛛乃盬其腦，果腹而去。
